(藝術香港訊)大漆屬於天然漆,從人手提取漆樹的樹液,到真正把它轉化成可以塗的材料還需要經過曬漆、調色、研磨的漫長過程,大漆的包容性很高,可以與多種材質相結合,如木材、銅板等,要完成一件大漆工藝品,中間要經過反覆上漆、打磨、刮灰的各項工序。在科技化的時代中,手工生產進入大工業現代化生產階段,大漆工藝相較之下屬於高成本的消耗,尤其人力成本較高,人們多追求更高的技術,而逐漸遺忘這種傳統手藝。然而,大漆工藝傳承至今,具有獨特的魅力,當中不論大漆原料的顏色轉化、還是經打磨或天然剝落所呈現出來千變萬化的效果,都令人深陷於其具有生命力的美態。大漆作品本身宛如一個遺世獨立的生命體,一點一滴,變化無窮,就算用色一樣,在後期工序的處理上亦會有千差萬別的變化,展示了彷如自然界般生生不息的靈動蛻變。
藝術家段一凡
藝術家段一凡創作現場
獅語畫廊近期為觀眾呈現八十後大漆藝術家段一凡的藝術創作,作品從現代藝術的層面上,將這種古老的材料重新帶上藝術舞台。這位年輕藝術家手下的作品皆具有強烈的肌理感,有別於「光、亮、平」的漆器,他的創作更強調大漆原有的質感,粗糙的表面更凸顯原料的特性,以及其每次精心打磨與上色的細緻。藝術家通過藝術作品探討大漆這種遠古材料與現代藝術的可能性,重新喚醒古老的材料回歸,並引領觀眾進入大漆與現代藝術相結合的審美維度。作品兼具中國傳統漆藝的母根,亦展示了一脈獨特的個人風格。其中將大漆與水墨元素結合的新嘗試,也使其作品呈現一種新的視覺感受,而水墨靈魂背後也滲透藝術家對漆的理解與表達。能持續用大漆創作的必有其不可分割的緣分,大漆藝術的創作需時很長,這一系列的作品中更令人動容的可謂創作者背後的匠人精神。
《20² ——Image》100 × 100 cm 2019年 段一凡
記者:
當初接觸大漆工藝的契機是什麼?
段一凡:
最早知道大漆這材料,是在大學一年級即將進入二年級需要分專業的時候。我當時是屬於壁畫系,系裡又分了四個工作室,其中一個工作室就是漆藝工作室,距離工作室遠遠一百多米就聞到了一股松香的味道和一種不知名的味道(漆的味道),猶如酸奶般的,就很好奇地走了進去。當時的學長正好在製作美術展的作品,每一件都有三四平方那麼大,豎放在牆邊。男生個個赤膊在打磨,當時的情景真的很有力量。每一件作品也都不同於以往接觸到的繪畫材質的質感,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覺得很有意思,想要進入工作室了解和學習。
《Stroke Yellow》40 × 35 cm 2020年 段一凡
記者:
大漆製作過程耗時,工藝成本亦較高,為何堅持由此為主要創作媒介?比起其他媒介有什麼更能吸引你的魅力?
段一凡:
製作過程的確很耗時耗力,時間的成本是最高的,每件作品都需要1至2個月的時間來創作,個別作品甚至更久,所以在過程中我會同時創作數件作品。中國是最先使用大漆這種材質的,時間可以追溯到8000至8300年前,而在後面的學習中,我發現每一時期的大漆作品都有其獨特的風格,技藝方面也在不斷的傳承中得到了拓展和豐富。我希望能結合自己的體驗,創作出屬於當下的作品,或者說可以有所突破。而且這材質實際上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體系,加上這麼多年的學習,相對於其他媒介來說是較為熟悉的,也就理所當然的使用大漆來進行個人創作。
至於和其他媒介相比,大漆除了本身材質不同以外,創作過程也很特別。一遍一遍的色漆,層層覆蓋,再由表面向下層打磨,將之前的色層逐一打磨出來,如同發掘的過程,每一縱向的色層和橫向的色塊,彼此形成畫面,最後經過調整,打磨得越來越細膩,表面的質感如同玉石一般溫潤,因而泛起淡淡的光澤。
《Revolution》 170 × 140 cm 2018年 段一凡
記者:
請分享創作一件大漆作品的過程,當中最困難的部分在哪?
段一凡:
一般一件作品是由做底開始(處理底板),上生漆,打磨,刮灰,打磨,裱布,打磨,刮細灰(補布的經緯線的網眼),打磨,刮中灰(兩遍),底塗漆,中塗漆,上塗漆,之後就根據個人的繪畫內容,上色漆或者做肌理,繼而反覆上色漆,再打磨調整等等,直至最後完成。之所以每個環節之間都會有打磨,目的是為了把底板做平,底板不平,會很容易在後面打磨的過程中把色層磨亂,甚至打磨出不想要的色層。
其實每一過程都需要耐心,能耐得下心就不算太困難。作品最後階段的打磨過程要格外小心,每一色層都是按照順序預先思考好的,而一旦把這一色層磨破(不再有這一色層的顏色出現在作品中),後面再調整就會相對比較困難。
《Stroke Silver》 40 × 35 cm 2020年 段一凡
記者:
如何看待大漆作品獨特的生命力?
段一凡:
先前也提到過,大漆材質中包含漆酶,漆酚,漆酯等成分,在乾燥的過程中(濕度80%上下,溫度26℃左右自然乾燥為宜,而不是像車漆一樣,需要烘烤)和空氣發生氧化反應,而令到顏色有變化。這一過程會經歷數年,顏色會愈發光亮,還原為本色,比如大漆中的白色,是奶白,在奶白還是液體時,乾燥成為固體的過程中會和空氣接觸,變為淺褐色,而後逐漸還原為先前的奶白色,進而固定,這也正是「生命力」所指。作品的變化過程是很有意思的,為什麽上一遍顏色要等2至3天,也是為了能盡可能讓這一層的色漆可以充分的乾固,不會影響之後覆蓋的漆層。
《14²——Landscape》 70 ×70 cm 2020年段一凡
記者:
如何將水墨畫的概念與元素放置在你的大漆作品中?為什麼會有這構想?
段一凡:
水墨的概念是在今年的創作中才加入我的作品的,也是對於水墨的興趣,才有了材質轉換後的嘗試。打磨的色層,每一層都相對比較明確,也是希望能在創作過程中,適當減少色層之間的層次感,使得每一色層可以很好的融合在一起,於是有了這一構想。後來在不斷的嘗試中,逐漸對色層有了較好的控制,得以呈現出此次展覧的兩件作品——《Night view》和《Landscape》。
《14²——Night View》 70 × 70 cm 2020年 段一凡
記者:
製作大漆作品的過程需要經過程序化的打磨,如何使作品有別於工藝感濃重的漆器?
段一凡:
打磨是工藝層面,這是迴避不了的,就像油畫創造,需要用到媒介油或者肌理膏一樣,比例和工藝都需要控制。同樣是技術層面,工藝感強的漆器也有其存在的價值和美感,更多的是需要考慮作品本身,同樣是漆器,卻不是單一的借助漆來提升附加值,而是花費更多的精力,來設計器物的外形和顏色,把漆當作實現原本設想的媒介,自然也是很棒的作品。
記者:
於你而言,這種遠古的材料與當代藝術產生出甚麼有趣的視覺體驗?
段一凡:
更多的是古與今的對照,遠古的材料,自然就會結合到遠古的造型,學習並提煉,而不是單一的複製。這是我對自己創作時的思考,很多漆器都是非常有趣的,通過造型、功能性、配色,了解到古人的生活、權力等級,以及歷史文化。也正是這樣,才會更想要結合現代的生活體驗,來創作作品。
《Industrial Cake II》 168 × 150 cm 2018年 段一凡
記者:
希望這次展覽或作品能向觀眾傳遞什麼消息?
段一凡:
首先是讓觀眾認識大漆這個材質,去了解它。古老的材料,也可以有新的生命力,新的形式。這次個展可以歸類為平面作品,材質感很強,不同於以往所見到的任何材質創作。現在我也在創作關於立體空間的作品,因為大漆本身,最早之前就是承載於立體的,後面才陸續拓寬到平面領域,比如屏風、掛屏等等,我也希望盡可能以多角度來呈現自身對於這一古老材質的新體會和創作。
(來源藝術香港網)